话音未落,不远处忽然传来裴陌迟低沉的声音:
“阮清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夜晚,昏黄的路灯下,裴陌迟身穿长风衣,靠在车边。
裴陌迟熄灭手中的烟,抬脚走向阮清。
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,这还是裴陌迟长这么大以来,第一次等人。
换做以前,都是其他人等他的,还从没有过他等待别人的情况。
裴陌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,自从上次看见阮清和夏泽的互动,他这几天都莫名的有些不爽。
阮清和夏泽在一起说笑的画面,总是浮现在裴陌迟的脑海中,让他思绪很乱。
就连晚上睡觉做梦时,都会梦见。
裴陌迟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。
为了忘记那些画面,也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,裴陌迟只好投身于工作。
每天都被工作填满,几乎日夜颠倒。
今天下午,裴陌迟在公司的休息室补觉,又做了一场噩梦。
在梦中,阮清站在夏泽的身旁,满脸幸福的跟自己说,她要和夏泽在一起了。
梦醒了,裴陌迟再也控制不住的想去找她。
想要立刻见到她。
裴陌迟还是和以前一样,习惯性的下意识开车来到阮家别墅门前。
看着阮家夫妇一脸讨好的笑着出门迎接自己时,裴陌迟才忽然意识到,阮清已经不住在这里了。
站在阮家门口时,裴陌迟后知后觉的开始思索,阮清出狱后,被阮家赶出来,她一个人身无分文要住在哪里呢。
其实阮清出狱的当天,裴陌迟想要去亲自接她的。
但是在临出门前,想到林晚的遭遇,还是狠下心来忍住冲动没有去接她。
阮清这次犯下大错,必须要让她长个教训,知错就改。
当听到阮清凭借自己的努力,再次考入A大时,裴陌迟莫名也有些期待和欣慰。
身边曾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他,是否需要再次毁掉她的通知书,裴陌迟拒绝了。
想到开学后,会在A大重逢,裴陌迟心中情绪翻涌。
甚至还有些期待。
在阮清出狱后的这段时间里,裴陌迟一直都在等待阮清会像从前一样主动来找自己。
但是没有。
一次都没有。
从阮家离开后,裴陌迟立刻让李特助帮自己查出阮清现在的住址。
看见地址在城中村的那一刻,裴陌迟捏紧手机的手微微颤抖。
曾经的阮清有多娇气,他太清楚了,是裴陌迟亲手把她宠成公主的。
阮家在A市的地位不算很高,不如裴夏两家。
阮清小时候在阮家也并不受宠,是因为裴陌迟的缘故,才让阮清可以在阮家如此放肆。
当初,阮清在阮家倍受欺负,是裴陌迟带着保镖亲自赶过去。
裴陌迟在阮家人面前警告:“谁要是敢欺负阮清,就是不把他裴陌迟放在眼里,若是日后阮家还想仰仗裴家,就对阮清好些。”
阮家人不敢得罪裴陌迟,有裴陌迟罩着的阮清,在阮家的地位也一举提升。
阮清,是裴陌迟亲自捧到天上的,却也是他亲手毁掉,让阮清坠入深渊的。
当裴陌迟驱车赶到阮清家门口时,看着这四周破败不堪的环境,裴陌迟有些不可置信。
他无法想象,曾经那个娇气的小姑娘,连踩到泥水都会尖叫着扑到自己怀里的阮清,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。
这样差劲的环境,她怎么可能适应得了。
裴陌迟思索着靠在车边,不知不觉中从白天等到夜晚,却依旧不见阮清的身影。
这是裴陌迟第一次等人,竟然还等了这么久。
裴陌迟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,他讨厌等待,认为等待是最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。
谈合作的时候,但凡对方迟到几分钟,无论是何原因,裴陌迟都会果断选择离场。
站在阮清家楼下等待的时间,每一分钟都十分漫长。
终于,在裴陌迟耐心耗尽时,等到了阮清。
但令裴陌迟没有想到的是,竟然是夏泽送她回来的。
裴陌迟这么久的等待以及积压已久的情绪,在看见夏泽和阮清一起出现时,彻底爆发了。
裴陌迟目光冰冷,周身都散发的寒气,走来时四周气压都似乎变低了。
“干什么去了,这么晚才回来。”裴陌迟走近,看着阮清沉声问道。
虽然烟已经熄灭,但裴陌迟身上残留的烟草味道还是让阮清有些不适。
记忆中,裴陌迟是不抽烟的。
什么时候他竟然也抽烟了,阮清有些意外。
但令她更意外的是,裴陌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,还等了自己这么久?
阮清太清楚裴陌迟这个人有多讨厌等待,之前裴陌迟谈合作时因为对方迟到而大发雷霆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。
今天到底是有多重要的事情,居然能让这位傲慢的大少爷破天荒的等自己这么久,真是令人费解。
阮清微微蹙眉,“你……找我有什么事情?”
裴陌迟被阮清这疏离的态度气笑了,目光移到站在她身旁的夏泽,薄唇微启:
“阮清,我只想单独跟你聊。”
虽然不清楚裴陌迟要说什么,但看见他这个架势,大概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。
看着裴陌迟看向夏泽时的目光逐渐狠戾,阮清不想连累他,连忙挡在夏泽身前。
“夏泽哥,谢谢你今晚送我回家,你先回去吧。”
因为裴陌迟的缘故,自己已经连累栩栩很多了,她不想再让夏泽哥也牵扯进来。
夏家本就要仰仗着裴家,加上裴夏两家又订婚了,夏泽哥将来留在国内肯定要接管夏家的企业,若是得罪裴陌迟,事业也会受影响。
“可……”夏泽不放心的看了眼裴陌迟,欲言又止。
阮清朝他笑了笑安抚:“放心吧夏泽哥,不会有事儿的。”
虽然夏泽想要阻止,但他似乎没什么立场和身份去这样做。
加上夏泽并不清楚阮清现在到底对裴陌迟是什么感觉,这些天的相处里,他一直没有勇气开口提起有关裴陌迟的事情。
此刻看着面前的阮清,夏泽轻轻叹了一声气,只好在临走前温柔的叮嘱:
“好吧清清,那你自己小心些,独居女生不要随便让他进家门,有什么事情在楼下谈就好,到家给我发信息。”
夏泽的车消失在视野里,四周静悄悄的,只剩下阮清和裴陌迟两人。
“现在可以说了么,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?”阮清皱眉催促,有些不耐烦。
看向裴陌迟的眼神,只有警惕和狐疑。
裴陌迟被这眼神刺到,上前一步,“怎么,没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么?这是我第一次等一个人等了这么久。”
阮清后退几步,疲惫的叹声气:“很晚了,你要是没事情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见她转身就要走,裴陌迟没忍住直接抓住她的手腕,将人抵在车边,“阮清,我从天亮在这里等你到天黑,你就是这个态度?!”
阮清抬眼望着他,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反问他:“是我让你等的么?”
阮清之前等了裴陌迟很多次,甚至有时候他直接爽约,如今裴陌迟只是等了这么一次就无法接受么?
况且,她也没有让他等自己。
看着阮清平静无波的眼神,裴陌迟顿了顿,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,不再计较等她这么久的事情,说回到正题:
“为什么住在这里?”
“我住在这里,还不是拜你所赐。”阮清抬头望着裴陌迟,看见他眼底的那一抹心疼时,讽刺的笑了,更加不解:
“裴少又何苦这样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呢?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么?”
裴陌迟懒得跟她争辩,直接打开车门,强制性的让她坐进副驾驶位。
“你干什么?!!”阮清用力推开裴陌迟,从车上下来。
“上车,我给你重新安排住处。”裴陌迟命令般的口吻说道。
“呵……不劳裴少费心。”阮清挣脱开他的双手,神情笃定又坚决,一字一顿:“我、不、需、要。”
“别再闹了,阮清,你怎么还是这样爱耍脾气。”见她如此激烈的反抗,裴陌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。
裴陌迟认定阮清是在说气话,这些天阮清反常的举动,在裴陌迟眼里,都是在和他闹脾气。
阮清从小就是这样,一旦自己有什么事情惹她生气的厉害,她就会耍脾气故意跟自己唱反调。
裴陌迟习惯性的认为这一次,阮清也是和之前一样。
让她进监狱,也是为了能挫挫她的锐气。
多年来的感情基础,让裴陌迟从未想过自己会失去她。
“我没有闹。”阮清摇摇头,“也没资格跟裴大少爷耍脾气,我是真的不需要你帮助。”
微风拂过,阮清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,和他划清界限:“从今往后,都不需要裴少的任何帮助。”
“阮清你……”不等裴陌迟再说话,阮清已经打断:
“我现在自食其力,自己养活自己挺好的,也在这里住习惯了,我觉得这里很好很自在。”
阮清看了一眼身旁停着的豪车,又看了看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裴陌迟,“很晚了,裴少请回吧,裴少这样的身份,的确不适合来这里。”
阮清说完不等裴陌迟的反应,转身离开。
阮清这一番话和她的状态,是裴陌迟从未见过的坚定果决,他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追上去。
不知为何,看着阮清果断离开的背影,裴陌迟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,正在悄然离自己而去。
像是流沙一般,根本抓不住。
—
夜晚,夏栩栩回到家后,躺在床上,依旧没有困意。
今晚在餐厅,看着阮清和夏泽暧昧的状态,让夏栩栩对他的思念也更加的深。
才过去几天而已,夏栩栩原本还想要矜持些,不那么快的主动给他发信息。
但是此刻,再也忍不住了,夏栩栩拿出手机,打开和他的聊天框。
最近的一条信息,还是他临走前叮嘱自己要好好吃早饭,不要熬夜,不要节食减肥等等啰嗦的话语。
这个家伙也真是的,临走前那么啰嗦,怎么离开之后就变得这么高冷了。
这些日子他竟然一条信息都没发给自己。
算了算了,不跟他计较,既然他不主动找自己,那就自己主动好了。
夏栩栩深呼吸了一下,在聊天框打了字又删掉,重复几次后,还是不知道该发给他什么。
最终,夏栩栩选了一个可爱小兔子的表情包发过去,上面写着:在干嘛?
发完表情包,夏栩栩就紧张的把自己埋在被子里,忐忑的等待着他的回复。
虽然早就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,但因为几乎天天见面,夏栩栩基本都是和他当面交流,发信息的次数不算多。
第一次主动找男生聊天,夏栩栩还是有些紧张和兴奋。
夏栩栩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,思索着他会如何回复,他现在在做什么呢。
夏栩栩等了好久,等着等着睡了过去,鹿生却依旧没有回复。
鹿生此刻,根本回不了任何信息。
地下室内,有信号屏蔽器,也不能携带任何通讯工具进去。
而且鹿生早在来之前,就把手机毁掉了。
此刻的鹿生,正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,满身血污,视线已经被鲜血模糊。
他忍着疼痛和屈辱,缓慢的爬向不远处看好戏的鹿斯克。
此时鹿生的眼里只能看见鹿斯克手中拿着的那张照片,他用尽全力的想要拿到。
栩栩的照片。
鹿生的计划现在还不能实施,还不到时候,他必须挺过去,让这些人放松警惕才能拼死一搏。
但是看不见栩栩的日子,实在是太难熬了。
此刻鹿斯克手中的照片,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。
鹿生想要每分每秒都看着她。
夏栩栩的存在,是鹿生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里,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和信仰。
鹿生是个毫无底线的坏人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
他卑劣又肮脏,漂亮的皮囊下,是一颗丑陋又阴暗的心脏。
他们说的没错,他就是疯子。
所以才会为了一张照片,做到这个地步。
少年任由棍棒打在身上,鲜红的血液四溅,染红了他瓷白的皮肤。
他的眼里,始终只有那张照片。
照片上,女孩儿的笑容很好看,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样,明媚张扬。
鹿生不是神父,也不是信徒,只能给她一个疯子的忠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