岭南的深山之中,一座古刹隐匿其间。
陈旧的建筑群内,钟声悠悠,佛音袅袅。
站在大门口的黄波掐灭手中香烟,抬眼望向正上方的牌匾 —— 静来庵。
半小时后,一位修行的尼姑领着他,走进内院一座独立的禅房。
黄波在茶桌前坐下,环顾四周。
碳炉之上,一壶清水正烧得咕噜作响,旁边茶具摆放整齐,应有尽有。
微风拂过,案头经书的书页沙沙作响,随风翻动。
香炉中,一道青烟袅袅升腾,整个禅房弥漫着静谧祥和之气。
典雅的木香飘来,眨眼间,一位身着白色素袍、长发飘飘的女子出现在禅房门口。
“晓晓。” 黄波起身招呼。
白晓晓浅笑着,缓缓步入屋内,在茶桌对面坐下。
她将一块紫檀镇纸轻轻放在佛经上,压住被微风吹拂的书页,随后嗔怪:“清风不识字,何故乱翻书。”
黄波重新落座,细细打量对面的女子。
白晓晓生得貌美,眸似秋水,眉若远黛,配上这一身素袍,仿若仙子临世,轻易便能俘获人心。
“几月不见,看你精神好了不少。” 黄波寒暄道。
“常住这佛家清修之地,万丈红尘进不来,自然神清气爽。”
白晓晓笑容淡然,认真地洗茶、泡茶、斟茶,动作优雅娴熟。
黄波与白晓晓对饮一杯,放下茶盏,斟酌着开口:“我这次来,是想带你一起回去。”
“何故?” 白晓晓神色依旧淡定,轻声问道。
“江澈离开万盛天讯了。”
黄波原以为白晓晓会震惊,可对方平静得像是早已知悉。
“你不惊讶?” 他追问道。
“早晚的事,澈哥总会想明白的。”
“简心做了手脚,江澈现在一无所有。”
提及江澈的现状,白晓晓斟茶的手微微一抖。
她抬眸看了黄波一眼,又继续为他斟茶。
“那女人做了什么?” 白晓晓声音微寒。
黄波轻叹,将从万盛天讯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道出。
“简心先是哄骗江澈签股份转让协议,独揽大权,接着诱导他把名下资产转进几个基金,最后还让江澈签了放弃夫妻共同资产的离婚协议。”
白晓晓脸色渐沉,缓声问道:“股权转让得有董事会见证,还有现场签字视频记录吧?”
“江澈签字时,他们偷偷录了视频。董事会里有简心的人,出面做了证明材料。”
“财产捐赠做公证了吗?”
“资产捐赠不是强制公证的,那几个基金也由简心掌控。”
白晓晓冷笑,满脸不屑:“问过律师吗?起诉能不能追回?”
黄波摇头叹息:“只有《民法典》第 21 条适用这种情况,江澈得证明自己无民事行为能力,才能作废签的那些协议。”
“要怎么做?”
“他需要提供医学诊断证明,像有精神疾病、智力障碍、脑部损伤之类的,法院才会采纳。可江澈都没有,他纯粹是太信任简心,看都没看就签了。”
白晓晓微微摇头,埋怨道:“早提醒过他,要认真看简心给的合同。那…… 有办法证明合同条款有问题吗?”
“夫妻间的股份转让,法律上没明显漏洞。资产捐赠也一样,走的都是正规手续。”
“简心这是算计好了。”
“不过,他们现在还没离婚,那份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还没生效。理论上,简心只是夺了江澈的支配权,那些目前还算夫妻共同财产。” 黄波顿了顿,又补一句,“前提是他们没离婚,不触发江澈之前签的离婚协议。”
白晓晓仰头,露出修长的脖子,喃喃自语:“不愧是简心,进可攻退可守。夺了澈哥的权,又用协议增加离婚成本。说白了,她还是离不开澈哥,搞这一出,不过是想加强掌控力。”
黄波附和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只要江澈不离婚,我们还有办法帮他,哪怕胁迫简心也要撕毁那份离婚协议。”
白晓晓眼神清亮,仿若洞悉一切:“是吗?那就有劳黄叔叔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晓晓你还打算在这儿清修?” 黄波本以为白晓晓会毫不犹豫跟他下山帮江澈保住财产,没料到她是这态度。
“师傅说我心境不稳,还得在此修行。” 白晓晓边说,边仔细用茶刷清理茶盘上的茶渣。
“你是想顺水推舟,干脆让他们把婚离了?” 黄波忽然明白过来。
白晓晓微微一笑,没正面回应。
“但应此心无所住,造物虽驶如吾何。”
“苏轼的诗……”黄波知道这句出处,是苏轼化用《金刚经》“应无所住,而生其心”的典故,寓意事物即便暂时偏离正轨,也能靠觉悟回归正途。
他瞬间读懂白晓晓的意思,也明白她隐于空山的用意。
“可是,他们毕竟做了十几年夫妻,这婚是说离就能离的?”
“夫妻又怎样?血脉相连的父女又如何?”
白晓晓一脸不屑,闭上双眸,静静聆听窗外风铃的声响,清冷的身影透着决绝。
黄波懂她意思,略显局促。
“白翰已经开始接手地产和文化的投资项目了吧?” 白晓晓问。
“你弟弟他…… 还在跟老孙他们学习。”
“你瞧,我才进山几天,他们便迫不及待了,就差把我从集团除名了吧?”
“怎么可能?就算你父亲真要这么做,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会据理力争!” 黄波情绪激动。
白晓晓是他们看着长大的,出众的能力有目共睹。
只可惜,她母亲早亡,父亲续弦的妻子工于心计。
在那女人多年经营下,白家内部已达成传位白翰的共识,可像黄波这样的资本合伙人并不认同。
他们只求利益最大化,放着白晓晓这样的贤才不用,反而扶植刚毕业的孩子,惹恼了不少人,也让白昼资本分成了两派。
此刻的白晓晓似对家族传承没了兴趣,她柔望向窗外,轻声数着风中飘落的枫叶。
“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亲生父女都能这样算计,这天下,还有什么婚是离不了的?”
黄波勉励劝慰道:“晓晓,你这样不争不抢,真的甘心吗?”
“我都想开了,黄叔叔你还纠结什么?”
“那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。”
“属于我的东西?” 白晓晓抬手,举起一把折扇,眼神哀婉,“已经被人抢走一次了,再多一次也无妨。”
黄波见劝不动白晓晓,无奈地起身,边往外走边骂:“你这丫头,在这儿待傻了!放着喜欢的男人不追,放着自家财产不要,这儿有啥?菩提树还是明镜台?”
白晓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,眼眸风情万种,长发如瀑垂落,一颦一笑美若天仙。
她望着黄波离去的背影,柔声吟唱: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!”
待旁人的身影远去,那丝隐匿的寒光,终究还是在白晓晓眼中一闪而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