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以为彻底走掉的人又再次出现在门口,君莙的情绪短短几分钟起起落落,看着他手里提着一个药店的专属袋子,还没来得及平复的悲伤顿时被卡得不上不下,眼泪都顾不上擦,让其松松的挂在眼睫上,愣愣的看着他,有点不知所措。
席路不知道自己跑下楼买药的几分钟时间,就把人惹哭成这样,原本确实是生气的,或许还有那么点因为下不来台而故作姿态的高冷。
可在这一刻,迎上她泪眼朦胧茫然无辜眼神,所有骄傲也好,高冷也罢,再多的脾气也都被磨得丁点不剩,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妥协。
如果席路听到出租车司机大叔的言论,大概就要忍不住反驳:男人这种东西,他妈根本不需要哄,只需站在他面前,给一个泪眼朦胧的眼神就够了。
视线从她慌乱抹着泪水的脸上往下,看着她紧紧抱在胸口的相框,席路也没问她为什么哭,伸出手把人牵到沙发上,蹲下来轻柔仔细的给她上药。
他不说话,君莙更不知道说什么,一来哭得妆容糊了一脸被人当场撞见有些丢脸,再来,也不知道他去而复返意味着什么。
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,君莙现在是真的越发摸不准他的心思了。
“去洗脸,换身衣服,我带你去。”
过了许久,脚上的伤都被仔细涂消毒,贴上了创可贴,君莙才听到他说了一句。
她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,眼中闪过不解:“去哪?”
“你想去哪?”
君莙沉默,她想去看爸爸。
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。
除此之外,她其实哪都不想去,但又觉得去哪都可以,主要是经过刚刚被抛下时骤然升起的孤独感,此时心有余悸,她不想一个人呆着,于是干脆把决定权交给他,自己收拾一番任由他带着出门。
此时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,路上的车少了许多,天冷也没什么行人,只剩路灯孤独的站成一排,守卫这座城市的夜晚。
开的还是那辆拉风的兰博基尼,席路这回没有刻意放低车速,在安全范围内很快驶离了繁华的街道,滑进了让君莙觉得熟悉的郊区高速,直到半个小时候后,在熟悉的寺庙前停下。
此时寺庙早已关门,白天摆满四周的摊子也早已收摊回家,寺庙门口空荡荡的,车位上只剩他们自己。
君莙看着那漆得暗红的大门,透过门板仿佛看到了庙里供奉着的父亲的牌位,突然又想哭,这么想着,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溢出眼眶。
席路看到她抱着和她父亲的合照的时候,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情绪由来,也没说什么,在操作板上按了一下座椅调节,主副驾驶座位往后移了些,慢慢靠拢在一起。
席路解开安全带,往她身边坐近了一些,将外套脱下来遮住她的脸,将她往怀里带了带,让咬牙隐忍女孩可以在黑暗中放肆发泄。
男生第一次安慰人,动作生涩,轻轻拥着她,手微微抬起,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,温柔而笨拙。
然而这样的笨拙却给了女孩极大的鼓励,安静的车厢里,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,似乎想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藉由这一刻的温暖,尽数发泄出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等她终于哭累了,席路干脆把汽车座椅都放下铺成床,打开了汽车天窗,跟她并排着仰躺看向不甚明朗的星空。
幽暗的天空星光两三点,并不唯美,却无端的让人心灵平静。
“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
直到这一刻,彻底冷静下来,君莙才终于问出了这句话。
席路微不可查叹了口气,翻了个身,侧过头直面着她,目光与她对上便牢牢抓住,不让她轻易逃走。
车内空间狭窄,两人靠得极近,将彼此的神情姿态尽数收在眼底。
君莙看着他目光灼灼,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这一刻尽数呈现,毫不掩饰,不再收敛。
“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?”
她听到他反问了一句,轻柔的语气宛如微风拂面,在她心里刮出一道道涟漪。
“大概——知道一点吧。”君莙回答得声音比他的还轻,抱着外套,垂着眼把半张微红的脸埋在衣服里。
“那你怎么想?”他目光依旧没有移开,看着她又轻轻问了一句。
君莙顿了半响,这一刻却有些迟疑起来,她听过之前CPL里关于之前那一位女选手的事,不确定这样算不算又和走了和对方一样的老路,她怕许哥会失望。
想到许哥,君莙脑子冷静不少。
“我不知道,我不想让许哥失望,想好好打比赛,拿冠军。”
她喜欢电竞,喜欢,尊重并珍惜电竞职业选手这个身份,而不管是卢哥还是许哥,都是她在这个行业里的领路人,对她寄予厚望,君莙不想让他们失望。
席路一时没有作答,似乎也在思考,过了一会儿,才说了声“好”,语气听不出具体什么情绪。
君莙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,担心他会不高兴,正想解释,却听他紧接着说了一句。
“那就先不告诉他。”
“......”
想的只是不公开么。
“我想先让你知道一件事。”席路看着她,对上她有些无语又茫然的眼神,唇角微微扬起,整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溢满了柔情的光芒。
“我在追求你,公子爺。”
我在追求你——
哪怕后来两人过了很久很久,这也是君莙这辈子听到的,最郑重的情话。
“喜欢你,不管我们是不是情侣,这种情绪都会存在——所以,做我女朋友,我们一起拿冠军,好吗?”
情话过后紧接着是更加郑重其事的表白,一字一句,宛若庄严的承诺。
饶是已经有所准备,君莙心里还是颤了颤,耳朵微微发烫,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两人面对面躺着,狭小的空间里气温逐渐升高,男孩的声音很轻,却吐字清晰,沉稳有力,重重的砸在她心里。
这一刻各种杂乱的情绪在君莙脑海里疯狂拉扯,想点头,又有点胆怯,而后段母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。
慌乱之中,君莙听到自己略带结巴的声音。
“我、我有病!”
“嗯?”
“......”
君莙有些懊恼,努力静下心来,解释之前,不免迟疑了一下,但还是坦诚开口。
“我是说我小时候生过一种怪病,虽然医生说极大可能是我母亲怀孕期间乱用药物所致,但也不能百分百排除是遗传——或许会遗传给以后的小孩。”
当时席路也跟她一起站在门外,段母的话清清楚楚传到两人耳里,君莙不确定他记不记得,但即便有些难以启齿,她也不得不认真再次提醒。
对她而言,既然要谈感情,那这种问题就要坦诚,即便对方可能会介意,甚至会因此而拒绝,也不应该有所隐瞒。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君莙也在心里做了一番自我安慰,告诉自己哪怕席路想起这件事决定反悔,她也该坦然接受,不能怪他。
可虽说是这么说,等待对方反应的时间里,她一颗心还是忍不住高高抬起。
尤其等了还一会儿都等不到对方说话,她紧张之余又不免有些失落,小心抬起头,想看看他什么表情,却不料对上一双隐忍含笑的凤眼。
君莙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,好像笑意压在喉咙里,明知不应该,却因为愉悦,还是抑制不住笑出声一样。
过了好一会儿,席路才干咳一声,压下笑意,舔了舔唇。
君莙则干脆瞪着他,等着他解释。
她鼓起那么大的勇气,才说出这事,不想对方竟然这个反应,君莙又疑惑又有点郁闷,干脆抱着他的外套翻过身,有些气恼背对着他。
“反悔就直说,干嘛笑——”
“谁说我反悔了。”席路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愉悦,忍不住往她身后靠近了一些。
含笑的声音贴在耳后,对方的气息拂过耳朵激起一小阵颤栗,君莙忍不住躲了躲,对方却得寸进尺的更靠近了一些,低低笑道:
“我只是有点开心,这么快就开始为我们八个儿子的健康考虑了吗,女朋友?”